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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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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知念預料到這種情況, 提前把蘇姒接了過來, 此時半透明的狐貍就蹲在他肩頭, 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。直到策馬到了上次的任務點, 教坊司雲韶府外,顧知念才把蘇姒戳了兩下, 弄了起來。

因為職業是舞姬的原因,相當於回到門派領地, 顧知念進教坊司相當容易。本來守衛還想驗明一下謝瑾的身份, 畢竟一身異鄉打扮相當可疑, 顧知念低調地給他亮了“天下舞雙”的最高成績腰牌,守衛就忙不疊放行了。

蘇姒被弄醒的時候, 已經又回到了熟悉的場景。成叢成林的海棠花樹, 朱墻金檐,雕欄玉砌。她恍恍惚惚地拽著後輩的衣服料子,左右看著這一切, 仿佛時光倒流,回到幾十年前的歲月。

那時候的海棠, 也像這樣, 成朵成片, 紛紛揚揚,像下了一場舉世無雙的粉紅雪。

她翻身從顧知念身上下來,落地化成半透明虛影,狐貍精長耳垂搭兩鬢,粉衫紅帶, 高挑地走在兩人前頭,行步間肩頸腰胯一起扭動出好看的曲線,步步生蓮,仿佛也是一場舞蹈。

顧知念謝瑾默契知道這是在走任務劇情了,對視一眼,一起跟上去。教坊司花類繁多,蘇姒好像獨愛海棠一般,踩過青石小徑走近兩顆海棠花樹間的秋千架,自然地擡手扶上兩邊藤架,袖衫下滑到手肘,皓腕如霜雪。

“我和她分別後,就隱姓埋名、藏匿妖氣拜進這裏。這裏舞姬多不留名諱,以天幹地支編號相稱,我獨喜駐留海棠,旁人又送別稱棠花娘。

那時候,算計得剛好,父仇母恨是為斥候狼將所造,現在他造反成功春風得意,封了南秦狼妖王,我當然要為父母報仇。說得涼薄點,雖然對素未謀面的父母其實沒什麽感情,但是他們早就以憶傳魂的方式,把仇恨深深刻在我的腦海裏,我的夢裏,時時刻刻,寤寐不敢忘。

我進宮廷教坊司,當然是為了等三年一見的妖王朝覲,好以人類女子的身份,混進他身邊,伺候時機,為父母報仇,也了結我這日日夜夜的夢魘折磨。”

她眼神微動,仿佛融化回了五十年間一場大夢裏,醒來還是少女:“那時候,想得很天真。我不怕死,死了反而是解脫,每日每夜地反覆觀賞同一個噩夢,倒背如流觀之膩煩欲嘔也擺脫不掉,這比死更難受,所以我報仇的心是迫切的。

但是我沒想到,之後會發生比死,比被夢魘糾纏,還要痛不欲生的事情。這件事情讓我難過到,一度歇斯底裏地懷疑為什麽當初那麽執著地報仇。”

顧知念聽著聽著,覺得很同情。不僅生下來父母就沒了,還不能像別的小孩一樣無知無覺蒙在鼓裏傻乎乎的,這個npc清晰地知道一切,自己是妖,父母雙亡,國仇家恨,卻什麽都不能說。

每晚被迫觀看重覆的恐怖死亡畫面,生下來就被給予了那麽重的責任,壓抑隱忍那麽多年,是個人都要瘋掉。

她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麽當初見到蘇姒的時候,狐妖冷漠、涼薄、疲憊得仿佛已經給不出任何情緒的空洞神情。她一生都在演,都在隱瞞,都在裝,已經過分地透支,死後終於可以放松下來了。

什麽都敢說了。

蘇姒還在接著說:“我啊,就是在這裏等到了那個機會。我是同一批裏,跳得最好的那一個,理所當然地被選到妖王朝覲那一天的領舞。”

一人帝二仙門四妖王,仙門和妖界共同保護脆弱的人間道,說是妖王朝覲,其實只是妖王出山來看看人間帝王長得好不好,最近怎麽樣,有沒有災難。

宴會辦得窮奢極欲,人帝以最高規格招待東南西北四大妖王。蘇姒身著紅衣入場,紅紗金帶遮下半面,眉間點了一枚艷極的火。她赤足點在雪白的長毛軟毯上,翹手作蓮花、作蘭芷,旋轉間托素手金蛟杯盞,先敬東南西北,再敬帝王。

敬到南妖王秦王的時候,舞姬半邊面紗不經意滑落,她不慌亂,極自然地擡眸,翹著眼尾,對座上南妖王瀲灩一笑,尚還年輕的南妖王一眼看見,那纖長眉宇裏一點褐色小痣,嘴唇紅得觸目驚心。

色相骨肉。眼前人類舞姬,不只是皮囊,一舉一動,都極優雅,極美,賽過孤鶩晚霞,江南水鄉,映日孤煙,……美不勝收,實在美不勝收。

宴會後,蘇姒果然如願以償,跟著南妖王回到了夢裏日日夜夜見的故土。路上南妖王問她叫什麽名字,蘇姒笑了笑,溫聲細語地,家姓蘇,坊間都喚我作棠花娘。

不能姓塗山,塗山是已經被屠族的故土。所以姓蘇,跟隨早已離開狐族的商代傳奇妖妃蘇妲己。而棠花娘此稱,不過是養在教坊裏一只精致的小玩意兒。

好,棠花娘。南妖秦王點了點頭。

蘇姒看著年輕南妖王的臉,好奇地打量著這張仇人的臉,她在夢裏見過無數次的這張臉,夢裏這張臉還有一對用於偽裝的狐貍耳朵,眉骨鋒銳,眼凝神光,臉上總有點隱忍著什麽的神色。

此時舊主已死,他不用再偽裝了,露著一對灰鐵色的狼耳朵,臉上卻還是郁郁寡歡的神情,總像有秘而不宣的心事。

一行人低調地開了小門回府,蘇姒悄悄打開簾子外看,以為這裏已經是夜夜笙歌、糜爛不堪的光景,沒想到一路看過來,是青苔綠石,一草一木都未修整,反而上一任妖王殷洛雨,記憶裏她的父親最愛的精致亭臺樓閣雕梁畫棟,因為無人入住打理都顯出一種破敗景象。

車馬拐了一個彎,沈默地駛進了一個小院。新妖王的全部活動空間就在這裏,他說,多了住不下,也難得走。

擺設也是簡樸再簡樸,荒草葳蕤,石獅子雕刻粗糙而簡單。只有門口的沈默肅殺的守衛,顯現出這是一方妖王的住宅。

秦王下馬,相當自覺牽著她的手讓她穩當當從馬車裏下來。他在家府門口,終於難得地笑了一下,對著蘇姒,盡可能溫柔地說,棠花娘,我……本王叫作江定波。

策馬馳虎丘,狼山定風波。江大將軍江定波,狼族狠將,帶三千兵清平原西妖王白虎,扶持群狼之首楚岳上位,威名烈烈。蘇姒木然地背著妖族歷史,想,派遣這樣一個將軍來對付一個只知道臭美的花妖王和一個小族,真是太看得起她爹娘了。

奇怪的是,秦王江定波收她回府,似乎並不打算碰她,只是偶爾傳喚她過去跳個舞。也不是半遮半掩的青樓艷舞,江定波端著杯盞支在小幾上看她,隨意地說,棠花娘,你想跳什麽,就跳什麽吧。

看著看著,秦王就走了神,眼睛飄到別處。蘇姒清楚,他看自己的眼神裏沒有愛意,只有短暫的驚艷,像欣賞自己收藏的古玩。她兢兢業業地跳,秦王隨隨便便地看,一舞完了,像從夢裏驚醒回過神一樣,鼓掌叫好,其實神早就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。

有一次,秦王問她,棠花娘,你想要什麽?蘇姒溫柔又乖順地回答,妾身性喜海棠花。第二天,原本樸素四方的庭院裏,就種滿了移栽過來的海棠,花瓣落得滿地滿地,像下不完的雪。

蘇姒並不喜歡他,但是為了報仇,得更可能地接近南妖王,要他放下警戒心,虛與委蛇虛情假意了半天,冬送暖湯夏送糖水,小意溫柔了許久,拿捏出渾身手段,終於有一天妖王嘆了口氣,擱筆——他似乎永遠在書房裏拿著筆,眉心擰成個疙瘩,有做不完的事情。他端過一盞冰糖蓮子,照例自己先看有無毒物,隨後一飲而盡,嚼著蓮肉,嘆著氣說,棠花娘,你對我這樣好,你要不要做我夫人?

蘇姒還以為有了新的進展,內心欣喜若狂面上惶恐不已撲通跪下來,說婢妾不敢肖想。秦王一揮手,那就明日成親吧。

成親成親,除了名分好像依舊沒有多大的突破,兩人相處模式還是和以前一樣淡淡,秦王興致來了就觀舞,兩人從未圓房,甚至從未合在一張床上睡過,秦王依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,依然什麽都不肯洩露,嘴像鐵打的一般撬不開。

好像成親只是面上的進展似乎到了,蘇姒看著像是個適合成親的人選,於是順理成章就成親了,像蓋一道章、批一份文件那樣,別的什麽也不會改變。

觀舞就是觀舞,從不閑聊,招之即來,揮之即去。

蘇姒漸漸也不知道秦王和她,到底是什麽關系了。她看得出來,秦王心裏有事,沒有她,但卻願意給她表面上的名分,盡量滿足她的要求。秦王不近女色,據下人說,蘇姒是他唯一帶回來的女子,所以也排除了心上有人的可能性。

整個南王府隨主人,籠罩著愁雲慘淡的氛圍,蘇姒在這樣死水一樣停滯不前的進展上也苦悶極了,江淮秦王的夫人這個稱號,跟江淮秦王的馬車夫似乎待遇一樣,都遠遠的被隔離在外頭,接觸不到任何核心的東西。

講到這裏,仿佛又想起了那時候的苦悶、壓抑,一籌莫展,蘇姒也沈沈長嘆了一口氣:“那時,我也還不知道,她,居然會跟來。

從雲韶府到江淮秦家,雲韶府三年秦家三年,三年又三年,我一直過得很不如意,她居然也一直一直的,都跟在我身邊。”

謝瑾突然有種預感,她也即刻脫口而出了:“是皎月姬嗎?”

蘇姒看了她一眼,點頭承認:“正是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差不多進展到副cp最後一環啦。

這個隱藏任務的獎勵是升級彼此的特殊技能技能點啊,謝瑾是刀魂顧知念是兩個被動技能,要是不做特殊技能就一直不會加強,因為特殊技能是做任務得來的不是門派發的,這次任務獎勵也是很重要的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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